她是……卡在夹缝里&30340;楔子,是豁开生机&30340;人,是永远不会得救&30340;人。
“我听说她被抓走&30340;时候毫无反抗,蝼蚁尚且偷生,何况澜沧山&30340;升灵长老呢?你听她报菜名似&30340;说出&30340;一串亲朋好友,可见当年在澜沧人缘不错,真动起手来,这些人未必不肯偷偷放她一马,只是我猜她那时候应该已经化身成炉心火,驱动望川送走了秋杀,只剩下一点神识在躯壳里料理后事,没有神通了吧。”
林炽神识巨震,连栖身&30340;树枝都微微颤起来。
这时,那传说中能自言自语一百二十年&30340;女人说道:“对了,还有林子晟那个小家伙。”
这回不用译,奚平也听懂了。
惠湘君顿了顿,笑了起来:“那小家伙蛮有想法,就是被林家圈得太单纯了。他又胆小又害羞,肯定不会主动惹是生非&30340;,不出岔子,应该还在世吧?现在怎么样了,后来玄隐山把他放出来了吗?”
奚平感觉林炽&30340;神识都在发抖,怕他道心出岔子:“林师叔?”
“不……不是&30340;……”林炽近乎于颠倒地说道,“仿金术就是我闯&30340;祸,若不是我……若不是我……”
惠湘君&30340;声音刚好打断他&30340;语无伦次:“你若有机会见了,替我告诉他一声,不要害怕。”
林炽倏地闭了嘴。
透过转生木,他对上了惠湘君细细&30340;眉眼,五官形状就是秋杀那样&30340;,只是没那么黑白分明,颜色一变,气质顿时天差地别。
惠湘君&30340;眼珠偏浅,像一双澄澈&30340;琉璃,眉色淡淡&30340;,嘴唇也是淡淡&30340;,骨肉匀停,轮廓不像人高马大&30340;晚秋红那样凌厉,整个人就温润多了,是个好看但不过分扎眼&30340;姑娘。
那是他&30340;师长、挚友、引路人,一生也抵达不了&30340;妄念。
林炽入炼器道&30340;第五个年头,收到了师尊不下一千次“按规矩来,不要异想天开”&30340;呵斥,每天都很痛苦,并怀疑自己选错了道心。刚好各大门派&30340;炼器道派专人赴灵兽大国南蜀验看灵兽质料,玄隐便令他和另一位师兄前往,顺便见见世面。
那一年不知是谁命带倒霉,灵兽集市出了罕见&30340;事故:因保管不当,几只蜃兽出逃,刚巧破坏了大鹏兽灵法阵。大鹏失控,激得灵兽集体暴动,南海遭殃,整个岛上鸡飞狗跳,修士们都被临时困在其中。
他们就是那时候巧遇&30340;惠湘君。
那时惠湘君已经在澜沧升灵,成了炼器道&30340;风云人物,作为前辈,帮忙维护秩序,保护筑基和半仙们。
师兄激动得很,情况稍有缓和就拉了林炽去拜见。
林炽十分勉强,那是位升灵前辈,在澜沧做客卿长老&30340;。他平生最怕那种有权威&30340;长辈,在家怕他爹,进了仙山怕师尊,一见自家&30340;司刑老祖就能当场变哑巴——正好司刑也不方便解开口封,每次这二位遭遇,行礼问安都是悄无声息&30340;,跟俩忘了带配音&30340;皮影似&30340;。
再说人家惠长老还是个女&30340;。林炽生性怯弱,家教又严,这辈子除了亲娘,同别&30340;女子说话他腿肚子上&30340;筋能拧成麻绳。
她分明占全了林炽最怕&30340;两种特质,可她又那么不同。
她没有一点前辈高人&30340;样子,行为举止像是永远长不大&30340;少年——不是莽撞不懂事&30340;那种孩子气——而是她好像总有无穷无尽&30340;耐心和好奇。
几百年如一日&30340;清风明月、味道都差不多&30340;南蜀瓜果、旁人司空见惯&30340;无用之物……都能让她驻足。不管来请教&30340;晚辈们说了一堆多蠢&30340;屁话,她都能在其中找到有趣&30340;点,然后反而用很浅显外行&30340;话“请教”晚辈们是怎么想&30340;,往往三言两语就能将人“问”回正轨,还让人感觉答案不是她教&30340;,是自己想明白&30340;。
她不知为什么,一见林炽就很喜欢,困在岛上那几天没事就跑来逗他玩。
不过三五日光景,林炽就不知不觉地将不敢在师父面前说&30340;话都倒给了她,那些被师尊斥为“无稽之谈”&30340;想法在她那里都是正当有理&30340;,带给他无限苦闷&30340;炼器道像万花筒一样将他卷了进去。
林炽第一次鼓足勇气,跟外人交换了通讯仙器,此后每有心得,都会第一时间写信到澜沧山,最晚隔日就会收到回信。有时候能一针见血地破除他&30340;迷障,有时候离题万里地将许多更离奇&30340;想法打回来。
修士虽然不老,但岁月总会留下看不见&30340;痕迹,那些在天地间颠簸了数百年&30340;前辈们哪怕顶着张娃娃脸,见了也总让人想鞠躬。唯有惠湘君,浪迹天涯、背井离乡,却是表里如一地不染风霜。林炽时常忘了她是升灵前辈,不知不觉以名讳相称,惊觉时已经无礼地喊了很久……不可避免地,不许过春风&30340;玄隐山上也有绮念发芽&30340;土。
林炽惊恐万状,一个字也不敢表露,因为在仙山,联姻是正当&30340;,相思是可耻&30340;。嫁娶是堂堂正正&30340;天理人伦,情愫是见不得光&30340;卑鄙下/贱。
不同&30340;仙山之间不联姻,联也轮不上他一个小小弟子。
于是他疯狂地将自己埋进修行里,熬干脑浆地问惠湘君许多刁钻艰深&30340;问题,刻意从她风轻云淡&30340;回复中反复丈量天才与匠人&30340;差距,以此鞭打自己&30340;痴心妄想。不料反倒让他在同辈炼器人中崭露了头角。
玄隐内门中,筑基弟子经常被派出去跑腿,师尊知道他怕人&30340;毛病,逮到机会就想锻炼他,大宛哪里有需要维护&30340;仙器都令他去。哪里需要内门维护仙器法阵,必是出了人间行走应付不来&30340;大天灾,短短几十年,林炽便将人间苦难尽收眼底,这给了世家出身&30340;公子哥极大&30340;震撼,因此萌生了一个想法:要是全天下&30340;人都能像玄门中人一样使用灵气就好了。
他在峡江滔天洪水中随手将这念头记下来,像平时一样,夹在一些乱七八糟&30340;设想中寄给了惠湘君。她却罕见地拖了很久,才回了一封他当时没大看懂&30340;信。
“我毕生困惑天何以为天,草木压在穹庐之下,若要破局,应往何处去。得小友一言,如醍醐灌顶,附赠一物,善用,切切。”
随信而来&30340;包裹里有一样东西,引来了大祸。